去台湾自由行,自己功课做得再详细,也免不了问路。不过,由此生出些趣事,却是我没有想到的。 刚到台北的下午,我准备去胡适纪念馆,路很远,便向饭店前台的服务生打听。这是位秀气的小女生,很耐心地告诉我怎么走,还写了张字条递给我。我还没来得及道谢,小女生就甜甜地说:“谢谢你”,你字还有点拖音。我挺诧异:怎么我问路,指路的反要谢我?便忙不迭地谢她,女孩笑眯眯地回道“不会,不会!”,柔柔的,很好听。 路问多了,也就明白了。我们常说“谢谢”,微笑作答或说“不客气”。台湾人爱说“谢谢你”,似乎更正式。回答“不会,不会”,是不用谢的意思。台湾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,所以,尽管他为你服务,却也要谢谢你照顾了他的生意。 当地人对我这样的背包客很友好,生怕你丢了,还愿意和你聊上几句,让人很开心。一天傍晚,我去淡水。落雨初歇,到处是春的气息,山林拢翠,天朗云清。捷运(地铁)里的人不多,大大的玻璃窗,视野很好。列车沿淡水河一路向北,透过茂绿的树丛,依稀看到闪过窗外的波光水色。 台北有许多非常好的自行车道和步道,都铺设在风景优美的山区和水边,金色水岸自行车步道是其中最浪漫的一条。漫步在脚感极好的褐色临水木栈道上,淡水河的美景,就像画卷一样缓缓展开。金色的夕阳碎在水面,几只扁舟泊在水湾,不时地有骑车人驶过,废弃的村落里,摄影师在拍怀旧的婚纱照。 天色渐晚,一些建筑挡住了去路,栈道绕离了水边。岔路口,我问一所民宅前修自行车的中年人,渔人码头怎么走。男人指了指右边说:“顺着大路一直走。”“我想沿河看看风景,水边有路吗?”“你是大陆来的吧?”“是”。“自由行?”“是啊。”“你一个人来的?”“对。”男人笑了:“你真厉害!你走左边的小路吧,穿过这片林子,就到水边了”。看我有所顾虑的样子,又说:“别害怕,这很安全,常有人走。”我觉得修车人很憨厚,便鼓起勇气,一边往小路走,一边谢过。修车人笑着说:“不会,不会,祝你玩得开心!” 穿过树林,很快又看见了淡水河。长长的栈道,路灯初亮,三两行人的嬉戏声,和风吹来。好像快到了入海口,浪涛大了起来,哗哗喧腾着,拍打着河岸。一条笔直的观海长堤横在水里,远处有一片现代建筑的璀璨灯光,却怎么也找不到渔人码头的感觉。 我四下看看,只有靠水边一大堆像船锚形状的石头上,一位穿白坎肩的人面水而坐,好像在收拾鱼线。我大声问:“先生你好,请问渔人码头怎么走?”那人回头看看我:“前面就是啊!”“渔人码头不是个渔村吗?”“早拆了,这是新建的。”我原以为能见到渔舟晚归,不免有点失望。 那人又问:“你是中国来的?”我愣住了,不知如何作答。“啊,你是大陆来的?”“是啊”。“你一个人?”“是”,“真厉害!你不怕吗?”“这里的人都挺好的呀,语言又通。”“是哦,中国人厚道,哪里的中国人都厚道。”然后,耐心地解答了我的问题:这些像船锚一样的石头叫消波石,是防浪护堤的,台湾的港口常见…… 一位银发苍苍的老人走过来,“你是大陆来的?哪个省的?”“北京。”“啊,我每年都回大陆,常路过。”“您是哪里人?”“山东,母亲住在沈阳”。“您母亲高寿?”“103岁了。”“哇!身体还好吗?”“好,大陆这几年经济好了,看病有保险,补助生活费,我给她钱都不要,说是要留给重孙子。” 又一天,我想去严家淦故居,沿着路牌明明走到了,就是不知是哪个门。正值中午,艳阳高照,没有行人,只有一扇大门两侧,站着一位警察和一位穿黑夹克、戴黑帽的人。我想,不要问警察吧,就去问黑衣人。“你去问他。”这位先生表情严肃地指指警察。我突然意识到,这是个便衣特勤!我只好硬着头皮去问警察,没想到警察先生笑容可掬地告诉我:门里就是严家淦故居,但从未开放过。 嘉义,阿里山小火车沼平站。出口尽头有一家路边档,一溜汤锅冒着热气。有鱼丸汤、贡丸汤、云笋汤、关东煮,还供应牛奶和咖啡。档口挂着“赏鸟赏樱咨询”的牌子,档前放了几张四脚凳。山上冷,我选了鲜美的云笋汤,几串关东煮,权当午饭。一会儿身上就暖和了,便向老板打听起赏樱去处。老板很年轻,一位高山族打扮的姑娘在帮忙。我笑着问:我是冲阿里山樱花来的,小火车在樱花树下驶过的照片太美了。老板也笑着说:“樱花还没开呢。” 最有趣的是被问路。在北投,3个上海人,问我地热谷怎么走?我仔细地告诉了她们。她们把我当成了当地人,学着台湾口音认真地说:“谢谢你。”于是我也顺水推舟地回道:“不会,不会。”看她们没走错才离开。 转眼,我回到了北京。一天,在颐和园昆明湖畔,一对母子问我去北门的路。我耐心地指了又指,离别时,他俩回我的,竟然又是熟悉亲切的那3个字“谢谢你”。一时间,我想起台湾,我想说“不会,不会”,一张口还是说成了“不客气”。 (责任编辑:李华) |